的血液混雜在一起，泰夫林的，人類的，暗精靈的，他們讓依德妮的行走變得艱澀。依德妮不得不給自己施加了一個小小的羽毛術，讓自己漂浮了幾碼，以避免這讓她覺得惡心嘔吐的東西。在她的前面，特瑞絲特站到了夜刃者家族的城墻處，她把夜刃者主母的頭拔下，然後看了對方緊閉的雙眼一眼，就把她的頭顱扔了下去。

城墻下下面有許許多多的暗精靈，他們緊緊盯著特瑞絲特的動作，在特瑞絲特扔下夜刃者主母頭顱的那一刻，震天的歡呼聲響了起來。

「特瑞絲特！特瑞絲特！」

「為了影語者家族！」

「為了女神！」

歡呼聲連成一片，回蕩在那倫比亞的上空。特瑞絲特雙手按在城墻上，她看著下面的人群。她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然後又轉過身，朝正在朝她走來的影語者主母張開了雙臂。

「主母。」在擁抱過後，這個家族繼承人按住胸口彎下腰。

「很好，特瑞絲特，你沒有被這虛妄的歡呼沖昏頭腦。」影語者主母看著自己的女兒許久，這才低聲說，「從現在開始，叫我母親吧。」

「是的，母親。」這個過於親密的稱呼，大概是每個家族女兒都想要的期待。這代表著她們的母親，終於不僅僅是她身處家族的掌權者了。她承認了年輕暗精靈身為女兒的身份，認可這個暗精靈在未來在家族執政中的地位。曾經的厄瑞達作為最小的女兒被主母寵愛著，過早地給予了稱呼母親的權利，但事實證明，這樣的寵愛是不必要的。從厄瑞達死後，主母就再也沒有讓任何女兒改口過。

就算是特瑞絲特，這個無論是被家族還是神殿都寄予期待的暗精靈，她也忍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擡頭露出了笑容。

影語者主母看著自己的女兒的樣子，她點了點頭，說：「現在事情已經完結，你應該怎麽做吧。」

「當然。請放心地交給我吧。」特瑞絲特瞇著眼睛回答。

在承認對方女兒的身份後，似乎就連信任也一並給予了。影語者主母並沒有流露出什麽不滿，她點點頭，轉身朝城墻下走去。只是在經過依德妮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了腳步，打量著這個年紀並不大的法師。

「是你。」她說，然後她皺起了眉頭，扭過頭又看了眼身後的特瑞絲特。

「還有什麽事嗎？母親。」暗精靈揚起了聲音，聽上去就像是純粹的疑問。

影語者主母沈默了一瞬，然後轉身離開了。依德妮側過身，影語者主母帶起一陣風，從依德妮身邊走過。依德妮站在原地，盯著影語者主母的後背，她剛剛感覺到了來自對方的殺意，雖然這殺意很快就被湮滅下去，但依然讓依德妮的心提了上來。就算她經歷過了與夜刃者家的戰鬥，確切地感覺到了自己實力的上升，但依德妮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個暗精靈，特別是對方還是一個家族的主母。

「不用太擔心。」特瑞絲特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了依德妮的身邊，她和依德妮站在一起，看著她母親的背影，話音裏帶著愉悅的情緒，「不用太擔心，她很快就不會威脅到任何人了。」

依德妮猛地扭頭看向了特瑞絲特。暗精靈紫色的眼睛靈動剔透，卻是帶著爬行生物那種毫無情感的冷質感，她微笑著說：「不要用你們人類的方式來判斷我們，依德妮。你在那倫比亞待了這麽久，還不明白嗎？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方式。」

依德妮垂下了眼簾，她知道特瑞絲特說的對，就算是特瑞絲特的母親本人，也不會對被自己的女兒殺死這一點有疑義或者怨言的。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低聲說：「我終究是一個人類。」

「這是一件非常令人遺憾的事情，依德妮。」暗精靈充滿遺憾地回答。她側身讓了讓，話音再一次的上揚起來，「不說那些事了。夜刃者家的家族庫房，我曾向你承諾過的獎勵。你不想去看看嗎？」

這確實拉回了依德妮不知為何低落的心情，她帶著微笑點了點頭。特瑞絲特喊來了一個暗精靈，讓她帶著依德妮去往夜刃者的庫房。現在戰鬥還沒有完全結束，所有的東西都還沒有清點整理。這個時候讓依德妮去庫房，其實是另一種的優待，只要她有那個實力，能找到她最中意的東西，特瑞絲特就能確保這件物品不被其他人發現。

當依德妮走出庫房時，那個帶路的暗精靈看了她好幾眼，忍不住說：「您不打算看看其他的麽？」

「不，不必了。」依德妮意氣風發地回答著，她甚至等不及跟特瑞絲特告別，只是說，「替我向特瑞絲特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先不說特瑞絲特是如何心情覆雜地得知這個消息，依德妮走在路上覺得自己都要飛起來了。她忍不住召喚出了女妖，這幾乎是強制性的，讓女妖聽著她的喋喋不休：「我們馬上就能看到羅倫了。」

「是你，不是我，親愛的。我可是每天都能看到我的主人。」女妖打了個呵欠。那倫比亞的黑暗氣息讓身為亡靈的女妖也不會感覺到不適，但這畢竟是白天，對於一個亡靈來說，這是跟凡人的夜晚一樣的睡眠時間。雖然亡靈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感受，但是女妖還是忍不住順從了自己身為凡人時候的習慣，這可真不是一個談話的好時間段。

女妖的話沒有引來依德妮的不滿，她依然保持著微笑——很明顯，她一點也不在乎女妖說什麽，她只是單純的需要一個人來聽她述說她愉快的心情。

「真不愧是夜刃者家族——你知道夜刃者嗎？那倫比亞十個執政家族之一——當然，那是曾經了。但是所有的東西，我都找到了，深淵魔族的心臟，高階召喚卷軸，嗯……你得給她送一個定位符文過去，否則的話召喚到其他的家夥可就不好了……」她這麽念叨著，又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對了，之前我找了一個廢棄的龍穴，羅倫召喚出來的時候，黑暗氣息就把龍穴汙染了。這樣的地方可不怎麽好找……」

「好了好了。」女妖覺得自己早就已經不會轉動的大腦都在痛，她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依德妮，以她曾經身為[***]師的閱歷，給了她一個完美的回答，「你可以去黑暗神殿，那裏的黑暗氣息最濃厚，是召喚吾主最好的地方——你之前能在龍穴召喚出吾主，如果不是因為……」女妖頓了頓，還是沒有說出之前亡靈們為了召喚之光而爭鬥的事情。

「總之。」她說，「去黑暗神殿吧，那裏是最好的地方。」

依德妮聽完，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再跟帕蒂亞見上一面，看在同盟的份上，她也許能提供一個黑暗氣息尤其濃郁的地方。

「所以，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帕蒂亞強忍著怒氣看著面前這個明顯心情飛揚的法師，然後冷笑，「這段時間你過得很好嘛，連召喚你契約者的東西都搞到手了。」

這言下之意就是對方過得很不好咯？依德妮細細地打量了下對方。看到曾經的光明聖女或許因為陽光照射不足的關系，顯得更加白皙了，她的精神雖然不太好的樣子，但是很明顯的，她胖了一點。依德妮於是點了點頭，說：「看來你過得也不錯，還胖了。」

「混蛋！誰胖了！誰胖了！！」關於體重，是所有女性，無論是聖女還是女神的終結話題。帕蒂亞朝依德妮沖了過去，掐住對方的脖子搖晃著，說，「你現在可是有求於我，就不能擺出有求於人的樣子嗎？」

依德妮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回答：「我明明是來求助於女神的。」

帕蒂亞楞了楞，而依德妮則繼續說道：「我想女神陛下應該也會同意的，我想她也有些生意需要跟我談一談。」

60 羅倫

帕蒂亞眼光覆雜地看著身處於法陣中心的法師。

依德妮一進神殿，女神派來的人就已經等在那裏了。雖然依德妮禮貌地詢問帕蒂亞要不要一起覲見但帕蒂亞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拒絕了。至於她們在裏面說了什麽帕蒂亞無從得知。只是依德妮再次從覲見之間出來時，早就候在一旁的暗精靈祭祀就已經走過來請依德妮前往準備召喚的地方。

這大概也是黑暗女神的某種示好表現帕蒂亞想她們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召喚的法陣是依德妮畫的，她個性謹慎，在關系到自己契約者時，更不會假手他人。像這種翻了一個家族的庫房的事情，她可不覺得自己還有下一次的機會。帕蒂亞看著依德妮用秘銀繪制了法陣，這是一個極其繁瑣的過程，在一張紙上畫一個法陣，都很有可能出錯更不用說是在地上繪制了。

依德妮翻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測繪工具先是在地面上用松炭筆勾畫出了草圖，再再上面填充秘銀粉末沒有一點放松。

整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帕蒂亞看到依德妮鼻尖凝了一滴汗珠，但她很快用專用的紙張擦拭幹凈。汗珠如果滴落到秘銀裏，會讓秘銀不純而如果用法術，那就更不可能了，秘銀是極佳的元素導體依德妮可不敢在秘銀堆裏念誦法術。

肩膀上微微一沈，帕蒂亞看到瑪修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邊，她披散著長發，黑袍掛在身上，赤著雙足，看上去懶洋洋的，就好像沒有睡醒一樣。瑪修看了眼法陣中的依德妮，說：「她有什麽好看的，有我好看嗎？」

帕蒂亞於是轉過臉去，再也不看瑪修了。

「你想知道我們說了什麽嗎？」過了一會兒，瑪修問。

「不感興趣。」帕蒂亞硬邦邦地回答。

瑪修皺起了眉頭，她手指點著下巴，想了半天，這才重新和顏悅色的說：「為什麽你總是不願意理我呢？你看待在我這裏有什麽不好，依德妮都說你胖了。」

帕蒂亞再一次地沈默了，這次連看都不打算看瑪修了。瑪修有些疑惑，她看著帕蒂亞，過了一會兒，又看向還在勾畫法陣的依德妮，哼了一聲，說：「那家夥有她的龍了，你不要妄想她了。」

帕蒂亞咬牙切齒地低聲說：「我才沒有！我跟她不是那種關系！」

「那麽你不滿我什麽呢？」瑪修看著帕蒂亞，她異色的雙瞳裏滿是困惑，「你還能找到比我更高的地位，更美的外貌，更喜歡你的嗎？」

雖然這話十分的自戀，但是卻是再正確不過了，無論是神還是凡人，帕蒂亞當然找不到其他能比得過黑暗女神的人了。就在帕蒂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依德妮終於直起了身子，歡喜地朝帕蒂亞的方向扭過頭：「我畫完了！」

就在依德妮扭過頭的瞬間，黑暗女神已經如煙一樣散去，根本沒有給依德妮一個正眼。依德妮頓了頓，看著一旁面無表情的帕蒂亞，然後走了過來，說：「你還真是受神明寵愛。」

帕蒂亞則冷笑回答：「信不信我吹飛你的法陣。」

依德妮投降，高舉雙手：「好好，我不說了。」她擺出繪制工具，重新對比了下法陣的準確度後，開始在節點放置魔法水晶，在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膽怯起來。

如果召喚的不是羅倫，她該怎麽辦呢？她忍不住開始想象，盡管她內心中知道這明明就是因為恐懼與期盼共同作用下的患得患失而已，但她依然無法遏制自己的想象。

「你還不去麽？」帕蒂亞奇怪地看著依德妮。依德妮朝她苦笑了一聲，說：「我比我想象的還要膽怯。我在害怕。」

「你在害怕什麽呢？」帕蒂亞發出了嗤笑聲，說，「不要忘了，你現在可是被黑暗女神所寵愛的凡人。」

「這還真是我的榮幸了。」依德妮忍不住笑，然後她整整衣裳，又理了理頭發。帕蒂亞有些疑惑，在她看來，法師已經非常的整潔了，而召喚一個亡靈，需要這麽端莊嗎？

依德妮深吸了口氣，站在了法陣的中央位置，念誦著咒語撕開了召喚卷軸，並且在發動咒文的同時，把秘銀匕首插在了深淵魔族的心臟中。借由深淵的氣息打開同樣位於深淵底層的冥域的通道。

帕蒂亞看著依德妮，雖然此前她表現出了那麽多的猶豫不決，但在執行的那一瞬間，她所有的猶豫與膽怯就都不見了，她變得堅定而執著。念誦咒文時，吐字清晰而穩定，沒有受到來自情緒的絲毫影響，而在儀式動作時，又那麽幹凈而果斷。

或許正是因為對方擁有這樣的特性，所以她才能被瑪修選中，前往聖都帶回自己。同時回到那倫比亞以後，她依然能努力地讓自己保持一定的優勢，借此與瑪修這樣的神邸談判，帕蒂亞有理由相信，就算是在和神靈斤斤計較時，她不會落在下風。

與依德妮比起來，帕蒂亞有些傷感地捏緊了拳頭，她發現自己除了一個無信者身份與對方一致以外，其他的真的差得很遠。她扭頭看了眼遠處，就算是看不見，她也知道那位女神正安靜地註視著自己。或許換做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這大概都是她們的無上榮譽，可是這對於帕蒂亞來說，這不過另一個牢籠，一個以愛為名的牢籠。

召喚之光閃動著，漆黑的手掌抓出了次元壁的邊緣，有些費力地把自己拔了出來。依德妮緊張地看著那個身影漸漸顯露，她的眼睛緩緩睜大，放在身側的手捏緊又放松，放松又捏緊。

直到那被生者所厭惡的，帶來靈魂共鳴一般的聲音響動起來：「親愛的契約者，你比我想象的速度更快。」

多麽令人熟悉的嗓音，熟悉而讓人愉快。熱液湧上眼簾，又在眨眼間被強制地壓下。

依德妮微笑起來，她張開雙手，上前一步，把這個瘦弱的亡靈抱在懷中，鎖緊了自己的雙臂，話音裏帶著哽咽：「一切都是因為你。我親愛的……契約者。」

法師沒有擡起頭，她溫暖的吐息就落在騎士的身邊。因此她也看不到，亡靈的臉上所展露的，可以說是極其溫柔的笑容。而後，冰冷的雙臂圈住了溫暖的身體，緊跟著，亡靈的聲音也在依德妮的耳邊回蕩起來：「我回來了，依德妮。」

依德妮頓了頓，也跟著笑了起來：「歡迎回到喧囂俗世，羅倫。」

因為再一次看到對方，心臟的搏動，在聽到對方呼喚自己名字聲音時，心底深處所泛起的甜蜜，這些都騙不了人，更欺騙不了自己。依德妮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從這個冰冷的，卻讓她內心安寧的懷抱裏拔了出來，她看著羅倫，這個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再次看到的亡靈，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終於能給你一個擁抱了。」

是的，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法被欺騙，也無法被說服。依德妮想，她大概真的已經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比較少，但是呢，我覺得卡在這比較好，畢竟我們的小法師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內心。

大家來跟我念：搞定了一個，剩下的還會遠嘛~~~~~~~~~~~~

61 我所走過的

熟悉的時光再一次回歸，雖然那倫比亞常年看不到陽光但由亡靈所帶來的安寧卻不受天氣的影響。暗精靈的總人口比不過繁殖力強橫的人類但是在那倫比亞這個暗精靈的大本營裏，總數也是相當可觀的和其他所有的城市一樣這也造成了那倫比亞的物價飛漲。

依德妮的小屋對於兩個人來說，顯然是有些過分狹窄了。不過這個問題沒什麽關系，她們早就習慣露宿的生活，對於有一張溫暖舒適的床，已經非常滿足了。羅倫被再一次召喚到主物質界這件事沒有引來女神的關註，或許這對她而言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而在這種剛發現並確認自己心情的時候，依德妮也確實不希望有人來打擾她們。

於是在將告別的話語傳達以後，依德妮就拉著羅倫的手一起漫步在那倫比亞的大街上。羅倫生前是一個人類就算曾經當過傭兵，但是也並沒有如此深入地涉足過暗精靈的領地。依德妮覺得自己仿佛是當初帶著帕蒂亞游玩那樣不過這一次，依德妮一點不耐煩也沒有。她甚至悄悄地動用通訊水晶聯系到了她的暗精靈同學，讓他們推薦一點那倫比亞可以玩樂的景點。

「什麽？景點？我們那倫比亞什麽時候成了可以隨意游玩的地方了？」雖然通訊水晶裏的暗精靈們都露出了「你在逗我」的表情，但是鑒於詢問的是黑暗女神的新寵是兩百年來唯一一個完成了S級畢業任務的風雲人物。暗精靈們還是按捺住了想翻白眼和嘲諷的沖動，禮貌地推薦了不少地方。

當然也少不了依德妮常去的「蜂蜜與酒」。

泰夫林老約翰照常在櫃臺前打著盹兒，這個具有一半亞龍人血統的老人擡起自己的眼睛有氣無力的說：「哦，又一個姑娘，你最近更換美人換得相當勤快……」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陡然睜大了眼睛，看向羅倫，那異物一樣的瞬膜快速地眨動著。然後他從櫃臺上滑了下來，屁股尿流地趴在了羅倫的面前，連聲音都帶著一股難以忽略的諂媚，「哦，大人，歡迎您來到小店。您需要什麽嗎？我們有最好的，最好的蜂蜜酒。絕不，絕不摻水。」

依德妮看了羅倫一眼，而羅倫則挑起了一道眉，悠然地說：「哦，一個亞龍人。」

傳說中亞龍人具有龍族的血統，有人說這個種族的祖先大概是龍族和人族的混血——沒有混得太好的那種混血。龍族是一個相當放蕩不羈的種族，他們有時候會以人身跟各個種族混血，就連矮人或是魔獸也不放過，據說綠龍跟矮人造就了侏儒，這個消息曾刊登在某一期的法師月刊上，傳遍了整個大陸。不管真實性與否，以老約翰的反應來看，亞龍人有龍族的血脈這一點，大概是跑不了的了——高階生物天然地對低階生物具有威壓，越是血緣相近的種族，就越是能感受到這一點。

總之，依德妮搖晃著被子裏金黃色的液體，滿足地喝上了一大口，帶著微妙的感動情緒對羅倫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從這個奸商口袋裏拿到一瓶沒有摻水的酒。」她看著一旁尷尬笑著的老約翰，然後朝羅倫舉起了酒杯，「敬偉大的血緣壓制。」

羅倫好笑地回敬了一下，兩人的酒杯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而一旁老約翰的已經埋頭在櫃臺裏了。羅倫環顧著這酒吧的周圍，這家酒吧和人類社會中不同，具有鮮明的暗精靈的風格，除了房門以外，其他幾乎都是以石砌成的。石塊被仔細地分割成了同等的比例，縫隙之間嚴絲合縫，到處都充滿了美妙的弧形。如果是在人類社會，這樣精美的酒吧，絕對會提高好幾個檔次。然而在那倫比亞，這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方了。

「既然他老賣給你假酒，為什麽你還要來？」羅倫問，她輕輕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指環，在被召喚出來以後，她就利用戒指重新成為了自己人類時的樣子。她的外貌在那倫比亞來說，是相當吸引人的，但是她身上濃厚的血腥氣息也足以說明了她不是一個善茬。這讓許多暗精靈暗自退去，不再找她的麻煩。畢竟自從黑暗女神登上神位以後，那倫比亞也不再是那個不歡迎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歡迎的地方了。這裏甚至還有傭兵工會的存在。

依德妮朝羅倫眨眨眼，翻手間甩出了一枚金幣，但是金幣還沒有落到依德妮手裏，就被老約翰接了過去。這個老泰夫林以不屬於一個行動遲緩的亞龍人身手撈過了金幣，放在牙間咬了咬，然後搓著手說：「看在金幣和黑暗女神的份上，我的老朋友，我可是收費的，而不是為了讓你逗女孩……女龍，開心的。你知道我的規矩。」

「當然。」依德妮朝著老約翰點頭，並且露出了微笑，「我想有些事要問你。你們應該早就知道夜刃者家族修建信道的消息了。」

「什麽？夜刃者？」老約翰左右四顧著，他那張布滿鱗片的臉上難得的顯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明顯得讓人可以看出來。

「不用擔心，我設了一個隔音結界。」依德妮低頭喝了一口酒，再一次發出了感動的感慨聲。

「好吧，你們法師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辦法。」老約翰嘆了口氣，「看在金幣的份上，這個消息可不止一個金幣，我們可是有嚴格而謹慎的收費機制。」

「當然。」依德妮點了點頭，「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

老約翰也松了口氣，他拉開了椅子，朝羅倫示意了一下，看到羅倫點頭後，這才高興地坐下來，無視了依德妮盯著他的眼神，並且為自己倒了一杯——從依德妮那不摻水的酒瓶裏——喝了一大口，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這才開口說：「這件事明明已經完結了。好吧，客人的事情不是我應該插嘴的。夜刃者家族做的的確很隱秘，我們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完成通道的。」

亞龍人露出困惑的苦笑：「說來有點砸招牌，但是我們確實不知道夜刃者是什麽時候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完成了這麽龐大的建築。這也讓公會意識到我們對那倫比亞的掌控沒有想象中那麽的充足……說遠了……總之，我們發現是因為有不明物資的進出。」

「不明物質的進出。」依德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五年前，不過直到最近才開始頻繁起來。」老約翰回答，「公會花了大量的人力與物力去查探，直到一年前，公會告知全體成員，不要再過問夜刃者的任何事。」

依德妮哼了一聲，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而老約翰則悠然地喝著酒，當他偶爾與羅倫對望時，他就會立刻緊張地坐直身體，別過頭，盡可能地不去看這個帶給他血脈上威壓的女性。

「那麽還有一個問題。」依德妮交叉著手立在自己的下巴上，看著老約翰，「你知道靜默之森出現了一夥盜賊麽？」

「當然。這件事被經過存活下來的傭兵上報了。」

「那麽，親愛的老朋友，我想有幾個忙需要你幫忙。」依德妮從懷裏掏出了一袋金幣，朝老約翰扔了過去。

老約翰身手靈活地接了過來，在聽到口袋裏嘩啦的金屬聲以後，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然後說：「當然，金幣就是我們最好的老朋友。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說。」他朝依德妮諂媚地鞠躬微笑，態度就如同見到了他血脈的威壓者那樣。這份如出一轍討好讓依德妮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兩人一起手牽手走出「蜂蜜與酒」時，羅倫輕輕地勾了勾依德妮的小手指頭，在依德妮詫異轉頭看向她的時候，她露出了向來帶著極佳欺騙性的溫和表情問：「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這是我的最常待的地方。」法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但是她很快地擡起頭來看著羅倫，「我想帶你去看我走過的地方，我喜歡的小酒吧，我也想讓你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雖然黑暗學院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觀禮地點。但是……」她深深地註視著羅倫，話音再一次地放得輕柔起來，「但是我想能跟你把我記憶深刻的地方都走一遍。」

「……啊，當然。」羅倫頓了頓，然後在依德妮期待的眼神裏，用小手指頭勾住了依德妮的晃了晃，然後說，「當然，我也很期待。」

依德妮於是微微笑了起來，她其實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女，當她這樣不帶任何嘲諷和高傲微笑起來的時候，就顯露出了少女的羞澀。雖然那倫比亞帶給了她蒼白的皮膚，偶爾陰沈的眼神，但只要她微笑起來，這一切就會都被驅散開來，只有一個鮮紅的，耀眼的，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靈魂。

就像在發光。

羅倫忍不住想。一個發光的靈魂，一個亡靈最愛的靈魂。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我不到一個小時就寫完了，足以看出羅倫對作者的巨大吸引力……

我覺得每一個戀愛中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希望我的每一步足跡都能讓對方參與，希望對方走過跟我相同的道路，吃過一樣的飯菜，只恨相遇太晚，巴不得從出生開始就與對方一起分享的感覺

62 黑暗學院

去「蜂蜜與酒」當然也並不僅僅是為了讓羅倫體驗一下那倫比亞的風俗而已。回到家中，羅倫看到依德妮一再地查看並加固了陷阱法陣後陷入了沈默中。她早就從黛安娜那得知了她契約者的小心謹慎可是看到和聽到始終還是不一樣的……

而當依德妮拿出了水並示意羅倫坐在椅子上以後，羅倫應對方所想的那樣露出了一個良好聽眾的應有素質。依德妮輕咳一聲說：「在重新召喚你之前，我與黑暗女神又交流了一次。」她說到這裏，看了羅倫一眼，羅倫雙腿並攏，背打得筆直，一雙眼睛顯得溫潤又好奇。

依德妮有些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對方這種柔順的模樣總讓她有種想要撲倒的沖動。她把這歸咎於人類獸性的一面，然後一邊懷著不可言說的情緒一面整理思路繼續說。

「在對比當下的形式後我遺憾地發現，我依然需要女神的幫助。」她說到這裏又有些猶豫地看了羅倫一眼，詢問，「您能夠理解吧？」

「當然，這是你的選擇。」羅倫點了點頭並沒有對此表示出什麽額外的異議。盡管依德妮依然認為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她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場戰鬥是神明與神明之間的戰鬥，既然每個神明都可能卷入其中，那麽我們就要知道誰會是我們的敵人，而誰又可能成為我們的幫手。黑暗不一定永遠只與黑暗為伍，光明也是一樣。」

「而女神告訴我，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線索。」依德妮說到這裏，她再一次頓了頓，然後開始更為謹慎地組織著詞語，「在提到戰爭的本質以及線索時，她的說法總是帶著模糊與不確定性。我認為……我猜測，這場戰爭的限制有兩點，第一，神靈無法親自下場，解除這個限制條件應該有兩個，一個是神明降臨神臨體，而另一個則是，當神靈對抗神靈時；第二，神靈無法主動向凡人透露棋局的內容和走向。棋局終究是由凡人來下，而神靈只能通過其他的途徑去影響和改變棋局，而不能主動的向凡人說明。」

依德妮停了一會兒，然後向羅倫說起了夜刃者家族背神的事情，然後她說道：「一個背棄神靈的家族，黑暗女神竟然容忍了對方長達五年。而現在，也是由影語者出面，以傳統的祭祀方式來進行剿滅。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神靈只有高高在上，才會無所不能。」鬼使神差一般，依德妮說出了夜刃者主母說出的那句話。

她突然意識到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當凡人看不到神靈時，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具備了神秘性。而當神明就在身邊時，這種神秘性就會一再降低，夜刃者家族一定也是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探，到後來肆無忌憚——因為神明明明就在身邊，卻毫無作為。

而羅倫微微地皺了皺眉頭，她看著依德妮，然後說：「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加入這場棋局嗎？」事情進行到現在，羅倫已經明白依德妮其實並不期望由黑暗女神替她覆仇這件事了。羅倫覺得自己能理解這樣的想法。覆仇之花總要自己去摘取，才能獲得最美妙的那一瞬間感受。既然如此，依德妮又為什麽要參與到神靈的棋局呢？

「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依德妮輕輕的笑了笑，然後看向了自己的契約者，「每當我被覆仇之火灼傷內心，忍不住想要玉石俱焚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在砂巖城對我說過的那些話。盡管我不想承認，但我確實愛著那個國家。就算是我的父親，也愛著那個國家。」

「我不希望它毀於神明的棋局，所以我決定要參與這場棋局，盡我最大可能的，去保全它。這本就該是我的責任。」

「那你……不覆仇了嗎？」羅倫疑惑地問，在這一瞬間，她甚至能感覺到因失望而升騰起的怒火。

「當然不！」依德妮笑了起來，她的笑容裏全是豁然，很明顯對這個問題已經有了最後的答案，「我的覆仇僅僅只是我的覆仇而已，我為我的父親覆仇，不代表我就要帶走其他人的生命，也不代表我要拖著這個國家一起毀滅。說到底，欠了我們家性命的，只有那一個人。而我和我的父親，則欠了這個國家太多太多。」

羅倫看著法師的笑容，忍不住垂下眼簾，她低聲說：「你能想到這一步，實在是很了不起。我……」

「所以，按照我們的契約，等到畢業典禮結束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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